

男人装 2016-09-20 21:06:30
“甲之蜜糖,乙之砒霜。”放纵自己的欲望对大多数兄弟来说是一件爽呆了的事儿。可是对于女人来说,就不仅仅是强撸灰飞烟灭那么简单了。
(本篇所有采访人物均为化名)
“要是女人敢这么说,什么脏水都能泼到她身上。”
脚骨折了、胖了20 斤、期末考试、抑郁症……白亦飞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糟透了,这样的状态让她什么心情都没有,包括打扮自己。见面那天,她一件吊带长裙外面随便披了长袍,染成浅金色头发随便拢在脑后。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,这也是一件好事,因为这状态,她成功禁欲了将近两个月。
她是一个性瘾者。关于性瘾的争议和研究,早在上世纪40 年代末就开始了。而有关性瘾的研究又存在着巨大的盲点,几乎所有的研究都以男性为对象,而女性性瘾患者就多被忽略。
许多人一听到性瘾这个词,就会把它想象成是对性交本身上瘾,事实上,性爱本身只是性瘾来源的一小部分,她们还对性事相关的方方面面都无法自拔——包括计划、幻想、期待、兴奋、舒解,甚至交贯其中的羞耻感、罪恶感,以及为了“更好的体验”频繁地再犯。与此同时,女性瘾者还要承受更多的社会的压力。电影《女性瘾者》的导演拉斯·冯·提尔说过的那样:“平时如果有男人说自己生性放荡,对性上瘾,最多被人付之一笑,说这家伙真是会玩。要是女人敢这么说,什么脏水都能泼到她身上。”
她对陌生的新鲜的总是充满了期待和好奇。
“今晚不献出自己的身体,都是一种罪。”
犹豫很久,白亦飞、史云和文洁终于同意跟我们讲一讲,过去几年里,她们与自己、与性瘾相处的经历。一直以来,她们像一只只困兽,被卡在禁欲、放纵、痛恨、再禁欲的死循环里,透支着自己。现在的她们,身体早已经亮起了赤字的红灯,妇科疾病一直幽灵一样无法摆脱。
白亦飞从来就没有在性中得到快感,无论心理还是生理。每一次性事之后,她的身体都会以各种炎症向她抗议,只是她始终无法控制自己,她不停地去寻找男人,飞快地扑倒在他们的床上,再飞快并厌恶地离开。厌恶男人,也厌恶自己。
她清楚地知道这样不好,就像很多时候,她会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是个经验丰富并且随便的女人,甚至是个十足的荡妇。这是她与社会非议的对抗方式,也许自己把自己丢到地毯上,就再没人可以对她指指点点。
这个男人远不是她心中想象的那样。
白亦飞已经记不清,最初是怎样开始的。她只知道自己从小就是一个早熟的女孩。就像电影《女性瘾者》的主角一样,还在幼年时期就对自己的阴道、对男生的生殖器官产生了好奇。只是,她不认为那是从性角度的好奇。在家中无意中翻到弗洛伊德书里的一页插画,直接就引起了她的生理反射。画里是一个小女孩,裸露着身体,对着镜子,面前摆着自己的各种玩具。这画让她脸红,并且下体有了一种痉挛的感觉。自那以后,她开始知道自慰,夹紧自己的双腿,并不断摩擦,可以让自己获得一种快感。和所有的中国女孩一样,性的概念总是伴随着羞耻、罪恶与肮脏。因此,这成了她心里的一个不可被人知晓的小秘密。她经常在父母不在家的时候,偷偷地感受那让她来自体内最深处的暖流和悸动,一次又一次。
一切也仅限于此,作为一个被规训得乖巧顺从的女孩,并不敢做出更出格的事儿来。
如果说非要准确界定一个开端的话,那应该是她的初夜。用她的话说,那是“整个噩梦的开始”。理应美好的初夜,在白亦飞眼中却是一次骗炮儿和施暴。那并不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,从初中开始,她就在不停的谈恋爱,每一个都迅速开始并且迅速结束。这一次,是她第一次想认真交往的男朋友。她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内心需求,也许是喜欢,但也不是单纯的喜欢。“那个男生是我学长,很帅也很有才华,是学校剧团团长,而且他之前的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级花,”白亦飞觉得如果自己能跟他谈恋爱,似乎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证明。
这就是一个现在年轻人很常见的感情故事,先是微博私信聊天,白亦飞听学校里很多人说起过他很花,她纠结,把他从微博中删掉,但又舍不得,再加回来。
很快线上的沟通就来到现实,她如愿做了他的女朋友。
“但那其实也就是我的一厢情愿。现在回头想想,他根本没有拿我当女朋友,他从来没有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,也从来没有公开过我们的关系。”白亦飞说。
关系发展的速度比她预想的快得多,大概十几天后,这个男生就提出了开房的要求。不巧,那天白亦飞没有带身份证,不能顺利开房。没成想,男生勃然大怒,他开始在北京环路上疯狂地飙车,喇叭按得震天响,咒骂所有的司机。“尽管他没有直接冲我发火,但是把所有的压力都给了我。”她说。
白亦飞很想跟这个男生好好地谈一段恋爱,因为她之前有太多短暂的关系,平均不到一个月就分手,那些都让她不安。他的愤怒让白亦飞觉得自责,觉得愧疚,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,觉得自己没带身份证这个行为蠢极了。她甚至觉得:“今晚不献出自己的身体,都是一种罪。”结果并没什么意外,上床结束了这场冷暴力。但白亦飞感觉并不好,她觉得很疼,觉得他太急了,不仅是急着破处,还急着让她高潮。
每次肉体的交合后,心理倍感挣扎与罪恶。
很快,她们又会在各种社交软件上游走。
“我想像的第一次应该是在一个有山有水、风景优美的地方。”躺在七天酒店床上的白亦飞跟他说。
“这不是有山,也有水么?”他指指白亦飞的身体,带着坏坏的笑,调侃了一句。
但是,这种幽默只是让白亦飞陷入了更深的失望。最终这段关系仍然没有持续太久,两个多月就走到了终点。
沉默地分开,是他们这段关系最终的结果。
文洁的故事开始于北京。
2011 年,她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化妆师,很快进入了恋爱阶段。男生到她老家湖南永州去看她,一切都甜蜜美好。她也决定为了他,到北京去。既是因为感情,也是因为她需要一个理由,离开那个让她厌恶小城市。
自小以来,她并不是让父母骄傲的孩子。在父母同事、朋友间孩子们的比较中,她始终是最差的那个,学钢琴没有拿到邻居家女儿的十级证书;学校里,成绩经常是排名在后列,距离爸爸同事家排在前十名的女儿很远很远,她还经常跟人打架,“这哪里像个女孩子?”这一切比较都让她自卑,对自己的一切都不满意,包括自己的长相。“一白遮百丑”的传统审美中,她这种皮肤略黑的女孩儿自然不会是大家眼中夸赞的那一个。
在她记忆中,唯一一次认可,是他大学的心理学老师,当时她在课堂上进行的一次随机演讲,老师给出了特别正面的评价,他说:“你很棒!”在长时间的压抑和否定以及母亲的宠溺,她始终无法准确地认知自己。忽然间,她会觉得自己丑爆了,她想立刻马上得到一笔钱,去给自己换一张脸。忽然间,她又会觉得自己很有魅力。忽然间,她会觉得自己聪明极了,忽然间,又会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差劲了。极端的时候,她会选择自残,用小刀切开自己的皮肤,看着鲜血流一地。
她始终觉得自己有些边缘型人格障碍,但她并不知道该如何调整自己。她只知道她不想像其他普通女孩那样,留在小城市,在父母的安排下工作、结婚,然后生活围着锅子、孩子转下去,那些在她眼中都太庸常。
夹腿是她们最常用的自慰方式。
打开潘多拉盒子
在北京的日子,一切都和像文洁想象的一样,到处充满着机会。即便不是很好的学校毕业,但靠着能力也可以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。她在杂志社做编辑,给一些新媒体公司做公号,还可以有机会认识各行各业的人。而且和男朋友的感情,包括性生活,都非常和谐。一切听起来都很好。但是谁也没想到,这个男朋友在把文洁的人带到北京这个新世界之后,他相对疯狂的性爱好也打开了文洁身体的潘多拉魔盒。和男朋友一起同居生活的文洁从没想过性生活可以那样激烈而多样。他们在一起做着各种各样的尝试,说起那段生活,文洁觉得用英文来形容更准确:“dirtyand crazy”。她已经记不清楚,自己是怎样开启那种疯狂的“乱搞”模式了。似乎是为了报复男朋友在外面的勾勾搭搭。她只记得那段时间真的很疯狂,她在很多场合认识很多人,然后和很多人上床。她对陌生人充满好奇,尤其是他们的抚摸,即便是很简单的一个触碰,都会让她每一个毛孔都颤抖。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经历多少人,她的计数停留在54 个,但54个并不是终点,那之后,还有多少人,她不知道。
最疯狂的时候,一天会赴几次约。
或者说,她不想知道。最开始,那数字像个勋章,让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,而后来,那数字越来越没有意义,甚至变成一种提醒,一种对她混沌生活的提醒。
那段疯狂的经历,在她脑子里变得越来越模糊。她记不清和那些人是怎样认识的,记不清是怎样上床的,也记不清是怎样结束的。
但是有一件事儿她知道,在性中,她获得了很多赞美,男人们开始觉得她漂亮、性感、活儿好。
对于白亦飞来说,性的发生是确立一段关系的重要手段。在和学长的关系破裂之后,性在小白心里埋下了两粒种子,一粒叫欲望,一粒叫伤害。这两粒种子纠缠生长出来的情绪,掌控了她的人生。她就像一个被旋开按钮的机器。陷入了一种疯狂,疯狂地的寻求性,也疯狂地寻求爱,更疯狂地试图通过性寻求一段关系。
看起来她们与你我身边的女孩没什么两样。
一段可治愈的、稳定的、被尊重、被怜爱的关系。在给姐姐公司帮忙做文案的时候,她会在洗完澡后,摸进姐姐同事的房间。会在老师家养病的时候,将老师推倒在床上。在兼职工作里,与采访对象、与同事发生性关系。她把朋友身边的朋友全部搞定。她也会在各种社交媒体上,结识各种各样的男人。她不断地更换男朋友,也不断地找寻一夜情,和男朋友吵架,她转身就会另外找一个男人上床。在她眼里,每一个陌生的肉体,都是滚烫的,充满诱惑的。失望、孤独、愤怒,一切情绪都在通过性来表达。
一直有着强烈智商、知识优越感的白亦飞,很早就了解到了美国一些SLAA(性与爱上瘾者)匿名协会对“性瘾”的界定:“一周七次以上的彻底性释放”;“将寂寞、压力、罪恶感、愤怒、羞耻等情绪都“性化”表达”;“缺乏健康界限,在还没有了解一个人之前,就让自己陷入性或感情的关系中”;“像奴隶般的停留在对感情的依赖、爱情的刺激或强迫性的性行为中”……白亦飞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典型的“性瘾者”,也理解自己成为性瘾患者的原因:她孤独、对自我否定……
但作为一个内心傲慢的人,她时时处处都在寻找、验证自己与其他女人的不同,有时候她会认为这“病”也是让她不普通的一个渠道。